长津湖之战为啥未能歼灭美陆一师？志愿军廿六军需要承担一定责任

1950年11月19日夜，志愿军第9兵团第26军由临江一带跨过鸭绿江参加抗美援朝战争，并于22日23时前，全部进入指定的集结待命地区。

其中第76师进至朝鲜的蒲田洞、乌德山、王峰山地区；第77师进至湖西洞、伐洞、长城门、水仙谷地区；第78师进至以临江为中心，东西各十五华里以内地区；第88师进至乾下洞、西湖洞、中洞、新兴洞地区；军部驻地位于中江镇。其后，第七十八师被调往厚昌江口地区，防敌由惠山西犯，保证兵团后方的交通及安全。

11月25日，第26军接到兵团下达的参战命令后，以第76、第77及第88师的行军顺序，由集结地域一路南下，赶赴长津一带，准备投入战斗。

长津湖之战部署示意图

11月27日夜，志愿军第9兵团第20、第27军发起攻击，一夜之间就将美陆战第1师主力、美陆军第31团战斗队分割包围在下碣隅里、柳潭里、新兴里三个地区，双方持续交战中。

12月2日凌晨，经过六夜的行军，第26军各师陆续进抵各自指定地域。随即军长张仁初与政委李耀文赶到兵团部领受作战命令。起初兵团交给第26军的任务是迅速插到五老里以北地区，切断长津湖之敌南逃的道路。

12月2日14时，志愿军第9兵团司令员宋时轮“直接打电话给黄朝天，命令五十八师将攻歼下碣隅里之敌的任务交给二十六军，当晚南调，与六十师一起进到古土水(里)、黄草岭地区阻敌南逃北援，时间3至5天”。

因此，还没等张仁初等第26军首长研究出结果，九兵团司令员宋时伦又紧急下达了新命令——据副军长张铚秀回忆：2日19时接到兵团部的命令，要求第26军于当晚赶到指定位置，接替第20军，并于3日晚19时向下碣隅里之敌发起攻击！

志愿军第26军“认为兵团作战方针及使用我军是完全正确的，在军本身充满对完成任务之信心，决心坚强，唯与部队距离较远(100-140华里)，难于按时发起攻击，故即电请兵团延于(12月)4日攻击，当(即)获兵团首长同意。

是时，军正召集师干会议，即当面授予各师任务。军决心集中全力(欠78师)，首求完成严密的包围，续而由敌侧后发起总的会攻，求一举歼灭该敌”。

其作战部署是：第76师首先夺取1439高地及三德峙西南高地，由正东及东南方向攻击。

第77师首先夺取笠峰，由正西、西南方向攻击，如果该方向攻击不利，即以一个团扫清长津江以西的美军，师主力则首先夺取福高峙，由正北、东北方向攻击美军。

第88师(欠第264团)主力由下碣隅里东南、正南方向，首先进占1400高地、1140高地，控制松亭里，除一部分向南警戒外，主力则由南向北攻击。

限于12月4日凌晨2时前夺占上述阵地，17时前完成攻击准备，总攻于19时发起。为更好地完成任务，除告各师立即派出得力干部，前往调查前进道路及接防攻击区域、联系友军了解情况外，并令各师在12月2日连续前进一段时间，以便适时赶到攻击位置。

第26军作战部署示意图

然而，令人诧异的是，该师师长吴大林等以时间过晚、部队疲劳为理由，既不执行军部的命令也未向上级报告！只向前行进了没几步，便收拢队伍在一个山沟中宿营。

12月4日拂晓前，志愿军第26军前线指挥所抵达新兴里，第76师3日晚由莲花里、袂物里一带出发，急行军五十公里，于4日拂晓到达下碣隅里，随即便从第20军第58师所部手中接收阵地，进入发起进攻的预定位置。第77师由于对道路情况调查不清，停留在高别隅里、西木里地区。

据文献史料记载，“4日拂晓，第76师进入指定位置；第77师因3日晚行军途中遇旧邑里江受阻，转折行进路线延长了距离，……，未能到达指定位置；第88师因部队连续行军疲劳，2日晚没有继续开进，3日晚行进140余里，进至通智水里已是白昼，并遭敌空袭，被迫停于该线，仅师长吴大林、政委龚杰到达了指定位置新岱里；……，致使4日晚发起总攻的决心又未实现。”

如果2日凌晨第88师能按命令推进到指定位置，3日晚就可跟在第76师之后，顺利进至新兴里——距离独秀峰只剩约20公里行程！一支部队的作风是其战斗力的根本保证，第88师没有按时抵达指定作战区域，当然与该师的战斗作风及师长吴大林的指挥有莫大的关系。

此外，第88师第一梯队两个团行进途中遭遇轰炸时，带队的副师长躲进路边一辆废弃的美军坦克里。根据第9兵团参谋长覃健战后调查的结论，此后该副师长竟然有意躲避指挥责任达三天之久。

第88师首长发现（该师）部队没有按时到达，师长吴大林指定一个科长（高森）及电台留在新垈里，他与政委等则返回去寻找部队，由此造成该师与军部及前指失去联系。所以，12月4日，该师基本失去组织控制。

志愿军第26军司令部由于组织上的漏洞，无法向上级报告，只能译收上级发来的电报，致使与志愿军第9兵团中断联络24小时，与各师(除第88师)亦中断联络24至36小时。

由于急着入朝作战，当时，第26军“没有参谋长，政治部主任也未到职；第76师没师长，只有一个副师长；第77师师长也是刚刚提的；88师是别的军配属”，这些都直接影响到作战指挥。

志愿军在冰天雪地中行军

由于第77师与第88师均未按时赶到位，第26军原定4日晚向下碣隅里敌军发起攻势的计划只好作罢。因而，向兵团请示在12月5日夜发起攻击。当晚军指严令两师5日凌晨必须到位，并于当晚向下碣隅里之敌发起攻击！

第26军之所以下达如此严厉的命令，是因为在柳潭里被围的美陆战第1师两个团，已在上百架飞机和远程火炮等掩护下突破了第20、第27军所部的重重阻击，于4日下午全部逃进下碣隅里。

不难想象，如第26军能于3日晚发起进攻，柳潭里之敌没能撤回，下碣隅里之敌的兵力必然较为薄弱。那怕是能集中两个师的兵力，大概率能将其拿下！届时，非但下碣隅里之敌难逃被歼灭的厄运，恐怕柳潭里的敌军亦无路可逃！

12月4日下午，美第10军军长阿尔蒙德飞抵下碣隅里，同美陆战第1师师长史密斯就撤退问题召开会议，同意史密斯的建议，即“在不影响护送伤员的前提下，决心撤走全部装备”，从下碣隅里突围的计划立即着手执行。

史密斯同意参谋人员提出的建议，即使给志愿军以沿下碣隅里南侧补给线展开大部队的时间，也要保障部队的休息和重新编组。同时，把突围战斗开始的时间定为12月6日。

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，与美陆战第1师指挥部的削弱有直接关系。由于该师副师长、人事处处长、军需处处长和军需处助理等人因受伤或被派遣而缺位，参谋人员也不足，给制订撤退计划带来很多困难。

志愿军占领冲击阵地

12月4日，根据战场上的状况，志愿军第9兵团调整部署：第20军以部分力量包围古土里的美军作为诱饵，吸引美军的援军。主力部队先行抢占黄草岭及其附近有利阵地，阻敌打援。在第26军南下进攻时，发起对古土里美军的全面进攻。志愿军第20军第 89师主力进至上、下通里附近，在运动中截开美军，适时闭阻长津湖地区美军的退路，配合主力作战。

令人难以置信的是，4日夜，第88师原本只要绕过第76师位于下碣隅里东侧的阵地，再向南走上两至三公里，便可进抵军部指定的松亭里阻击地域。可就这短短十几公里路程，第88师居然再次走错了！

据说是误进至赤浦洞、细水的山路，一直走到赤浦洞附近才发觉方向不对！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，师、团干部又未能组织部队继续兼程前进，竟然再次擅自改变军部下达的计划——命令部队就地停下宿营！

第77师则仍未查明血邑江里的情况，误认为不能通过，又加上积极性不强，又为柳潭里以南尚有美军的传说所迷惑。该师私自率第229团、第230团慌忙变更部署，以第229团进至赤浦洞，并控制赤浦洞以南至福高峙一线高地；师指挥所、第230团到达袂物里地区、通智水里一线；令第231团仍留原地(血邑江里以北)待命。至12月5日拂晓，第229团前卫部队才到达新兴里及以南地区。此时，各营与团、团领导与团指挥所均失去联系。

如此一来，第26军位于下碣隅里，还是只有一个第76师！军部制定的5日晚攻击下碣隅里敌军的计划，只能再次泡汤！

攻击发起时间已经一延再延。计划中向下碣隅里的攻击迟迟没有开始。以至于在志愿军第9兵团司令部，宋时轮大声询问作战参谋：第二梯队呢？第二梯队为什么不上？为什么？作战参谋回答：第二梯队还没有到位。

据说宋时轮接到报告后十分恼怒，气得“一拳头打在用木板拼成的桌子上——木板折断，地图、铅笔、茶缸散落一地”！

战场上的志愿军

时至6日凌晨，第77师先头部队终于赶到指定位置，而第88师却依然行进在“艰苦行军的路上”！天亮之后，下碣隅里的美陆战第1师所部，在数十架飞机及大量坦克、火炮的掩护下，向我第76师所部扼守的下碣隅里东山发起猛烈的攻击。战至15时，守在山上的志愿军战士大部伤亡殆尽，周边数个重要制高点均告失守。

时至16时30分，第76师发现下碣隅里敌军在调整部署，遂向上级报告，敌军有可能即刻向南突围！实际敌军是在为第二天的突围行动做准备，因此，当第76、第77师向敌军发动攻击时，由于敌军的严密防守多次出击均未奏效，而且部队伤亡很大，仅第227团歼敌一个连。

那么，此刻第88师第一梯队的那两个团，走到哪里了呢？根据史载，第88师师长吴大林等是于6日下午来到白岩里的——由于路上遭美军飞机轰炸，乘坐的吉普车被炸翻，电台被炸毁、警卫员牺牲，吴大林也负轻伤。

见部队依然没有赶到，师长吴大林不愿意留在第76师师部协同指挥——军部已下令第88师归第76师指挥，而是与参谋长离开去找部队。不知何故，不但方向再次搞错且又走不动了，结果7日脱离部队整整一天！

战场上的志愿军

愿军第26军副军长的张钰秀在回忆录中说：“直至（12月）6日，敌逃窜，我出击攻击时全部尚欠四个团还未赶到，故攻击时间不得不一延再延。直至(12月)6日未完成包围攻击任务，控制敌南逃的要地松亭里、笠峰无人控制，给敌以南进的良机，也形成了76师一面作战，228团被钳制，致攻击兵力量单薄，77师、88师仓促的投入战斗，故协同配合不力，造成零打碎打，师炮兵则全未参战，敌情、地形掌握不够，形成了打糊涂仗。”

12月6日16时30分，美军大举突围。志愿军第26军下令部队出击：第76师以第226团两个营由独秀峰向西、一个营由三德峙向西，第227团由东北向西南。该师当夜出击的兵力分散，火力组织不严，无大战果，但美军被压缩于上碣隅里、京下里地区。

志愿军第77师以第229团向下碣隅里、第230团由江西向东南攻击。第229团因未展开，沿公路进至水曲里(实际上是下碣隅里)北端。先头部队第2营一个连遭美军火力杀伤后，全营仓促投入攻击，因组织不严、战术指挥有误，攻击受挫。尔后，又使用第1营、第3营展开攻击，因营里干部阵亡，部队失去指挥。第1营及第3营一个连虽插至村西南大桥美军侧后，但攻击也受挫。

据美军战史记载，在12月6日从下碣隅里出逃的过程中，战斗相当激烈，双方的生死之战持续一整夜：当晚22时，前进到下碣隅里以南5公里处时，志愿军的进攻更加猛烈，美军前进受阻。

战斗一直持续到黎明，美第7陆战团副团长多塞特受伤，第3营营长哈里斯阵亡。美第7陆战团指挥部和3营、汽车梯队陷入危机后，公路右侧的美第7陆战团1营立即从东坡下山，同汽车梯队会合；2营则于凌晨2时击退志愿军的拦截部队，继续前进。12月7日黎明，美军先头部队抵达古土里。

前进受阻的美陆战队

直至12月7日拂晓，第88师第一梯队那两个团，终于赶到了松亭里、富盛里以南阵地。但十分遗憾的是，第263团刚赶到指定的阻击地域，该团团长曹通三就犯了个十分低级的错误！

该团长发现公路的积雪上有清晰的车辙印，误以为美军已经过去了，等待犹豫了好一会儿，然后下令全团回撤。可就在部队下到公路的时候，美军突围而出的坦克突然开过来了，部队在往山上跑时遭到坦克、自行火炮等猛烈打击伤亡惨重。第88师第262团及第263团一部由于临时占领阵地，部队尚未完全展开就遭美军突破。

12月7日晨，志愿军第26军判断美军仍会继续突围，命令第88师确保独秀峰、笠峰阵地，其余各部队不能撤离得过远。如果美军南逃，正面应坚决阻击，并从东北、正西方向，不顾一切地坚决出击，歼灭美军于下碣隅里、松亭里之间地区。

由于76师是最先赶到的部队，在与陆战一师6日拂晓开始的一天一夜的下碣隅里东山争夺战中，消耗了主要力量。7日开始，志愿军要歼灭美陆战第5团率领的第二撤退梯队，依靠的只能是77师的追击和88师的堵截。

如果这两个师得力的话，还是能够围住美陆战第1师的后卫部队。可惜的是，进攻下碣隅里的77师没有在第一时间组织追击，穿插到位的88师也没有能在独秀峰一线堵住美陆战第5团。

志愿军第26军第77师第230团2营进攻京下里北山美军，连续发起4次攻击，但因美军火力猛烈、部队伤亡过半而终止进攻。该团7连在攻击下碣隅里机场时，遭美军火力袭击，全部牺牲。

美军飞机

12月7日10时，美陆战第1师第7团先头突围至古土里，历时18小时，平均每小时不足1公里。第5团战斗群的先头部队于17时到达了古土里，17时以前，第7团的全部兵力抵达了古土里。在最末尾的陆战第5团2营先头部队也于21时30分到达古土里，并于24时全部进入环形阵地。志愿军第26军对下碣隅里的美陆战第1师残部发起攻击，歼灭一部，击毁车辆、坦克共30余辆。

时任志愿军第26军副军长张钰秀评价说：“这次战斗根据当时的情况，我是完全有把握有决心有信心来歼灭这股敌人的，但是为什么一个歼灭战变成了一个消耗战，敌人未被歼。在战术上来说对美军作战特点认识不足，也缺乏思想准备，因此还有些麻痹和惧怕敌人的思想，只看到敌人外强的一面，未看到敌人的致命弱点，故在指挥上不大胆，不果断”。

通信上的原因影响了志愿军作战指挥。比如，第88师的通信工具全部掉队，战斗中与第26军失去联系，部队失去指挥，直到下碣隅里美军逃跑后才赶上部队。志愿军的电台时常出故障；电话久架不通，经常断线；报话机也不灵。

8日一早，美陆战第1师等部在大量飞机掩护下，继续向南突围。此刻的古土里以南，只剩有第20军的少量部队，而且由于冻饿，早已是强弩之末。所以，美陆战第1师主力很快便通过了古土里以南的隘路。行进到水门桥附近时，一边攻占周边的制高点，一边抓紧时间架设被炸毁的桥梁。

第26军军首长明知战机已失，仍决定集中最后的力量继续发起冲击，勉强组织了第76和第77师剩余部队，于9日凌晨赶到古土水以南的水南里、古兴里地区，但其时敌大部队已离去，只抓住了滞留在后面警戒的小部队。

美陆战第1师逃过水门桥

10日，由于连冻带饿及缺少弹药，部队实在是打不动了，第26军只好命令部队到古土水以南的水云庄一带集中。11日下午，南逃的美军除留在后面掩护的坦克等装甲部队，已全部撤过真兴里——从这往南已没有任何志愿军的阻击部队（只有第89师的截击、袭扰部队）。

12日拂晓，第78师所部两个团（第233团留在厚昌），以及第88师第二梯队的第264团赶到真兴里。第26军决定向南逃之敌发起攻击！但由于美陆战一师等部系机械化行军，很快就能撤离，志愿军只能抓住留在后面的小部队。其后，志愿军第9兵团各军虽然竭尽全力继续追击，但终因跑不过汽车轮子。

时至24日下午14时36分，在大口径舰炮及飞机掩护下，美第10军团剩余部队全部登船驶离。25日上午，随着志愿军第27军的一支部队进入已被炸成废墟的兴南港，宣告长津湖之战胜利结束！

此战志愿军第9兵团虽然取得了胜利——基本完战前预定的战略目标，但并不圆满或并不令人满意，主要两点：一是没有达成消灭美陆战第1师两个团的基本战术目标，而且歼敌人数也不算多——毙伤俘敌不到一万四千人。

二是自身伤亡过重——战斗伤亡一万九千余人，冻伤减员近三万人，冻死一千余人，冻伤后救治无效致亡者三千余人，减员总数为四万八千余人，约占十二万作战人员的百分之四十。战后，第9兵团撤到后方——永兴地区，进行集结休整、总结经验教训，并调整部队的编制。

第26军召开长津湖战役经验教训总结时，宋时轮等兵团首长亲自到场，在团以上干部会上做了讲话并定了调子。根据第26军战史记载，主要总结了四个大的方面问题：一是思想准备不足。二是后勤供应脱节。三是作战指挥上的问题。四是组织纪律性差。不言而喻，后两条是重点。

战场上牺牲的志愿军

除了进行评功授奖及评选团营连英模等外，重点是对犯错误的干部进行组织处理——对于此次作战中因失职没有完成任务的二百多名各级干部，分别视具体情况给予撤职、记大过或警告等处分。挨处分的各级干部，主要为第77师和第88师的。

在部队总结休整期间，第26军根据兵团指示及本军的实际情况对所部进行缩编：将四个师缩编为三个——第88师被拆散，第262团补进第263团一个营后改为军特务团，第263、第264团的余部均被补入第76、第77师。

对志愿军第9兵团在后勤保障极其困难的情况下仓促赴朝参战，与美陆战第1师血战的辉煌历史，聂荣臻曾带着遗憾，深情地回忆说：“东线部队入朝仓促，准备不足，就更困难了，部队不仅吃不饱，而且冬装太薄，难以御寒，出现了大量非战斗减员。如果不是因为某些其他原因和后勤供应方面的困难，他们本来是可以在长津湖东部消灭美军陆战第一师的。”